“政企分开”的理念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中国国企改革的一开始,就被着重提出来。可是时至今日,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,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(即国资委)首任主任李荣融认为,当前中国国企改革的“第一要务”仍然是“政企分开”。
为什么?
在2016年11月5日,于深圳举行的“第3届大梅沙发展创新论坛”上,72岁的李荣融就此回答了腾讯财经的这一疑问。
李荣融说,“政府工作人员最擅长的就是审批,领导如果没有新的题目(任务)给他(她),他最愿意做的就是审批。所以坏在哪里?——‘审批不负责任’。我对‘简政放权’也有我的观点,那就是先要说的是责任,你审批,你就要承担责任。他/她(政府工作人员)敢审批,难道说他(她)比企业还要明白企业?这绝对不行。政府有自己的强项,应该做自己的擅长的事情;企业的事情,一定是企业比政府工作人员强。要解决这个问题,首先是体制,体制不变,‘老体制新路走不出来’。”
建立“现代企业制度”是必要条件
在当天的论坛上,李荣融回顾了改革开放37年中国企改革的历史变迁。他讲到,国企改革的“起点”,可以从1984年10月召开的十二届三中全会算起,迄今32年。十二届三中全会,“最早有系统地安排了经济体制的改革。全会做的决定是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,中间很大的一个分量就是对国有企业的改革,这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。”
李荣融说,他是1984年开始担任无锡油泵油嘴厂的厂长,“我是十二届三中全会后,全国第一位实行厂长负责制的厂长。……不过讲实话,这个厂长负责制,从来没有实现过。党委书记不断用小纸条给我,说荣融厂长,这个问题最好放在党委会讨论一下比较好——因为我在厂里不仅18年,威信也不低,他老是叫我也不好意思,所以经常给我一个小纸条。”
李荣融谈到,他在工厂18年的体会最重要的是,“谁来承担责任”的问题——“谁负责?不管是书记也好,厂长也好,董事长也好,都可以。但是没有人负责,就搞不好企业。”
对于现代企业制度,李荣融说,这是一个企业的“必要条件”,但不是“充分条件”。他所了解或接触过的美国安然(Enron)公司、雷曼(Lehman)公司,都是实施了现代企业制度的公司,但后来都垮掉了,原因之一就是其公司的董事会没有得到有效运作。
1993年,中国明确国有企业改革方向,就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。这包括四句话的要求:“第一产权清晰、第二权责明确、第三政企分开、第四管理科学”。李荣融说,在当时,由于国有企业产权不清,所以把“产权清晰”放在第一位。
当前“政企分开”是第一要务
李荣融说,“现在,我认为应该把‘政企分开’放在第一位——政企不分,企业绝对搞不好。我在企业18年深受其害,审批的人不负责任,说给你们在座年轻人听,你们绝对不会相信。我搞两个项目投资金额超过3000万,这是基本建设项目,实际上是技术改造。从项目建立初批到开工报告,用了8年的时间——8年批一个项目,你说哪个企业项目可以赚钱?审批的人负责吗?没一个人负责。”
“今天更重要的是政企分开,体制没动,老体制走新路绝对不可能。我们老是说国有企业效率不高,这个问题,我们也不回避。怎么改,我也是有信心的。不管什么时候做企业,都得按规律办。雷曼倒、安然倒,就是没按规律来。不是说国有企业就一定搞不好。可有哪位敢说哪一类企业一定能搞好?私有企业天天在关门,关门、开门不是坏事,关门是因为不符合市场经济,不符合现代要求,应该关,这是好事,不是坏事。国有企业也一样,应该也可以关。”
对于中国的民营企业,李荣融也谈到,“温室下的花朵养不好的,必须竞争。今天的国有企业,在我们国资委带领下做出了一定的成绩,我首先要感谢民营企业,没有民营企业的竞争,国有企业是上不去的。只有跟高手竞争,才有希望攀上顶峰。”
“国企改革,要扎实推进,不要来花的,不要来哨的。扎扎实实走,一年一小步,三年一大步。”李荣融说。
优秀的企业,首先需要优秀的企业家
李荣融,生于1945年,江苏苏州人。1963年,在天津大学化学工程系电化学工学专业学习;1968年参加工作,进入工厂,先后任工人、车间主任、副厂长、厂长。1986年,先后任江苏省无锡市经济委员会副主任、轻工业局局长、计划委员会主任,江苏省计划经济委员会副主任。1992年6月,调任国务院生产办公室生产计划局工作,同年8月,任国务院经济贸易办公室对外经济合作司副司长。后又任国家经贸委秘书长、副主任。1998年,任国家计委员副主任。1999年12月,任国家经贸委副主任;2001年2月,升任国家经贸委主任。
2003年,国务院机构改革,成立正部级的“国务院直属特设机构”——国务院国资委,李荣融成为首任主任,直至2010年8月。
李荣融任上的中国央企,发展非常迅速。同时,他也以自己较为鲜明的个性和直率的话语,成为公众关注的政治人物之一。
2010年,时年65岁的李荣融卸任国资委主任,此后他曾在全国政协任职,目前也担任了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的副理事长职务——这一机构的理事长,为国务院原副总理曾培炎。同时,他还在数所大学兼职。
在2016年11月5日“大梅沙论坛”当天的演讲中,李荣融也颇为动情地讲道:
“我(从国资委)离任以后,在公众场合基本不出现。因为我已经离任了,我比较多的时间在学校,想将我一生42年——其中18年在企业,24年在政府,自己积累的一些东西,能够给我们的同学一点营养,也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出更多的优秀企业家。今天中国的企业家不是多了,是少了,没有一批优秀的企业,中国不可能成为现代化的强国,这又首先需要优秀的企业家。”
对于他在国资委期间的工作,李荣融自我评价道,“我这个人是干活的人,不管在哪个岗位,我都是努力干。水平有高有低,但是我可以无愧地说,我是尽心尽力了。”
不过,这位担任国务院国资委主任7年多的老人也略微自得地说,“中央企业的总资产利润率,从2003年到2012年的10年,年平均增长接近10%,因为(改革的路径)对路就快,不对路就没有路。”
“大梅沙论坛”始自2014年,由深圳创新发展研究院创立并主办。本届论坛,腾讯财经作为“战略合作媒体”及中国金融改革论坛”独家战略合作媒体”进行报道支持。 |